臨邑的月光下的印花機
清亮月光鋪展在小平原上，臨邑巷子里飄蕩著淡淡的墨香。我看見阿成站在一排排手提紙袋前，手指輕輕拂過上頭的印花，眼睛里閃著渴望的光："聽說有臺高速自動印花機，很多圖案都能印了，價格應該不貴吧？"
臨邑的手提紙袋本就不愁賣，只要能滿足小家庭主婦們對節日包裝的需要，加進些別致的生日祝福、戀愛告白的圖案，不愁銷路。但一直以來，印圖的速度、精細度始終是瓶頸，一個班次下來，能印的花樣不過百十來個，嚴重礙了生產節奏。
據說是德國進口的全自動打印技術，0.1毫米精度的熱轉印噴頭，配上雙色聯動印花技術，靜態加動態，可以同時印出七十二種層次變化的顏色。微米級精準噴印，不糊不拖，清晰見底。有六種規格尺寸可調，既然是批量生產，紙張規格統一當然要緊，而在尺寸上又能讓產品適應不同大小的袋子。
我見過那臺機器，灰白色的金屬藩籬上附著兩個棒極了的硅膠滾輪，滾輪輕輕一轉，紙張如神助般經過一面模切板、一個噴墨頭、三道結合機構，便排出花色多樣、圖案清晰可辨的手袋，連手工調墨的時間都能省下兩三分。
那機器的運作過程極有韻律，像是對美好事物有精確預謀。我想象我的父親站在它旁邊，原先仰仗集體力量的舊工序，一掌一手，一手再一掌地向前推進，那場面已經成了陳年舊事，就像在臨邑的后半夜，老房子不遠處草叢里的聲響，依稀可聞但仿佛還不真切。
路邊的狗尾草在晚風中點點頭，阿成還在等著確切答案，我拍了拍他的肩，告訴他這信息是從臨邑紙制品商會得到的，整條街上的機器也許都相連了系統，只要上商會網站，輸入"臨邑紙袋圖案印花"，附上你想要的花式和圖片，三條規格尺寸以內，他們會馬上回復你。
天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，臨邑的街巷很快要復舊習地又熱鬧起來，小販把昨天訂好的新式圖案的紙袋滿滿擺出，不大的一家店里擺放著三十多種不同款式的手提袋。速度快了，是好事，但圖案的質量與創意，仍需要不斷敲打和調適才能成型。
就在這時，我聽見阿成走向機器的聲音，他像個果敢的工匠一樣推開了設備四周的安全防護門，開始調試新花色的程序。我知道，或許今天，臨邑的街巷又會出現更多的花色紙袋，整齊劃一又兼有趣味地裝飾在小家庭的門上、車上、床頭。
只因這高速自動印花機來得及時，而賣紙袋的人，從古至今，從未孤獨過。
